第35章 雙向暗戀不自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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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雙向暗戀不自知。
三點冷變成男人是路過洗手間時, 從男廁所中沖出來一個光著臂膀、後背有龍紋身的女人，她急吼吼地向她莽過來。
女人沖過來的動作在她眼中慢倍速播放，她能輕松躲開，但腦海中冒出一個笑著的聲音, “就這麽站著別動哦。”
那一瞬, 她的身體像缺了發條的機器人一動不動, 直到被女人肥厚的臂膀撞倒在地。她手裏的手機哐當掉地，同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。
她伸向手機的手一頓，望見手機屏幕倒映出一個男人的樣子。
她站起身接聽了電話，電話那頭飄來五條悟的聲音。
他以為她沒聽到, 事實上，那十秒間她大腦一片空白。耳中他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——而她脫離出自己的軀殼，看著自己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唇……只覺得它們陌生無比。
她下意識掛了電話，機械地給五條悟發去短訊和定位。回神時，她才發覺定位發錯了位置。
這時, 她的耳畔驀然飄來樂聲。
園區路演的樂隊邊走邊演奏, 他們指尖流轉間，鍵盤電子音鋪底，小提琴斷奏，電吉他激蕩, 合奏成一曲小調的華麗樂曲。
他們掠過三點冷時，一大片的人海隨他們而來, 她飄在樂聲中，俯瞰他們的歡笑。
人流像潮水從她的世界退去，眼前漫溢大霧, 周圍聽不到人的聲音，聞不到人的氣味, 也看不到人跡。她偏頭側望一家落地窗的餐廳，透過被白霧籠罩的鏡面，她看到一個扭曲的黑色鬼影。
她動，鬼影也跟著動。
就這麽盯著那道鬼影，直到她睜得眼睛澀痛、生理性眼淚溢出時，她堪堪眨眼，前面看到的一切瞬間消失在如鏡面的月光下。
她環視四周，這裏不是她剛才待的洗手間附近。
高架的軌道照映月光，路燈下的蛾子翩飛。
她看了眼手機，碎裂的屏幕顯示時間為21：13，隨即打開通訊錄，上面顯示她接通五條悟的電話時間在21：03。
冰冷的數字時間在她呼吸間變成21：14，她緩緩合上手機蓋。
這十分鐘的現實記憶她沒有。
她不記得她是怎麽來到這裏的。
剛才看到的霧和鬼影又是怎麽來的，她也不清楚。
三點冷擡眸，入夜後，飛車就會停下使用。她眺望此時的軌道，仿佛能望見落日時的天空……
毛利蘭離開了，三點冷覺得她沒什麽必要繼續在那裏排隊。
她觀賞完那場爛片後，說不出為什麽，她又買了杯藍莓酸奶冰沙回來飛車的片區，走進人群中開始重新排隊。
臨近飛車停用時，她趕上了最後一趟飛車。
呼嘯的風掠過她的面龐，周圍的人有人振臂歡呼，有人放聲尖叫。
她靜默地仰望茜紅的天空，霞光於雲海中怒放。
不過一兩分鐘就下了飛車，她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塊。
她迫切地想找些什麽填滿自己，最後抽起了煙。
苦澀的煙熏過肺，她抽得太深太急，眼淚嗆了出來，喉嚨止不住地咳嗽。
心上漏風的地方被眼淚的鹹苦味填滿，她喃喃說道：“還是藍色的天最好看。”
三點冷從飛車的回憶中抽離，一陣涼爽的風掠過。
她按照給五條悟發錯的定位位置走過去，視線觸及到一尊手拿十字架的修女雕塑，它的下方有一張長椅，她往那走去。
走路時，她能感覺到，身體確實多了她沒有的東西。
要說變成男人有什麽好處嗎，她找不到。
多了的器官過於累贅，令她生厭的目光更多地聚集於她身上，還會被牽扯進各種各樣的爛片中——就在剛才，她路過一對夫妻要離婚，妻子對路過的她一見鐘情，丈夫惱羞成怒，罵她是小白臉……
爛片看多了，三點冷每每都能看到其中有愛情魔藥的身影。
毫無疑問，全是咒靈的手筆，它就是爛片合集的總導演。
等待五條悟他們的期間，人們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所轉動。即使躲進了影子中，她也像被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死死凝視著。
她又抽完了一支煙，手摸向褲兜的煙盒，打開一看，煙盒裏只剩下最後一根煙。她點燃了那支煙，深深地抽了一口。
腦內蒙著的大霧依舊彌漫，她感覺自己像漂浮在外太空的生命，沒有軀殼，依靠意識穿梭光年。指間夾著的煙燒了大半，給她的皮膚傳來陣陣滾燙，燒焦的味道飄來鼻尖，恍若地球的萬有引力將她拽回了地面。
她望著燃燒的煙蒂，想到如果就這樣任由它燒下去，她的生命能否像它一樣燃燒殆盡……
這個念頭並不像曾經無數次那樣一閃而過，它從此刻紮了根般停留在她的心底，如某種低吟聲催促她踐行。
煙沒能燃盡，被她掐滅了。
那只貓不喜歡聞煙味，每次看到她抽煙都要搶走。
貓真麻煩，他怎麽就不知道只要摸到煙都會染上煙味。這次她在他搶之前，自己掐滅了，就當感謝他上次的投餵吧。
爛片看多了，她也想試試撕了劇本看看會發生什麽。
在涼子找她要號碼時，她同意了。她既將自己當作觀察者，也是參照物，來看待這場電影。
結果就是，她對於爛片的耐心為零，僅僅聽到涼子說著為愛卑微的那些話，她就摔了愛情魔藥。
爛片為什麽是爛片，對大多數人來說，不符合他們預期的就是爛片。
對她而言，爛片是主人公追求虛無的東西，淪陷進其中無法自拔。
庸俗的愛情電影中，不管是女主被男主溫暖的結局，還是繼續追愛的結局，歸根結底都一樣——是虛幻的泡沫、人生的錯覺、死前的幻想。
這樣的愛像每個家庭中的冷藏肉一樣，經過一次意外的斷電，就會變質。
不再深思這部分，三點冷將思緒轉回了現下。
她摔碎愛情魔藥後，涼子清醒過來，走出了被設定好的爛片劇本。
三點冷想起了她觀摩的第一場電影，那對為柴米油鹽大吵的情侶，在愛情魔藥被摔碎後，女主冷漠地提出分手。他們並不像常規爛片裏女主苦苦挽回，男主像一堵墻一樣無視女主的痛苦，卻和女主繼續糾纏下去。
爛片的主角為愛活著，生活的主角為活著活著。
她討厭愛，也討厭看爛片。
可惜，有人類就會有愛，而愛就是滋生爛片的養分。
現實世界就是一場巨大而惡俗的爛片。
……
月色涼涼，風陣陣吹拂。
本已跟好友們離開的涼子忽然跑到三人面前，她直截了當地說出兩個dk的姓氏。
四人面面相覷，二宮涼子繼續介紹她自己：“我是京都的輔助監督，也算咒術師啦，不過因為我的術式沒什麽用，所以等級很低。”
五條悟揚起下巴，“老子早知道你是咒術師啊，還以為你也是接了懸賞，故意接近冷呢，不過你這麽弱，也打不過冷吧。”
聞言，三點冷怔了瞬，側眸望他，用開玩笑的語氣問：“悟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不讓我給涼子號碼的吧？”
五條悟飛速地眨了好幾下眼，大咧咧道：“老子夠細心吧。”
二宮涼子被說弱也沒敢生氣，她是聽聞過五條悟在咒術界的稱號的，他是“神子”，也是“咒術界絕對不能招惹的恐怖分子”……她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徘徊。除開五條悟，她大致也能猜出那個少年的身份，咒術界裏叫“冷”、白頭發、紅色寶石眼這三點集中在一起就只有禪院家的天與咒縛。
他們並不像咒術界傳言那樣，只是一場沒有感情的禦三家聯姻。至少在她這個被出軌多次的、有豐富戀愛經驗的女人來看，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都一樣小心翼翼，妥妥的雙向暗戀不自知。
只是……涼子望向黑發少女，“她”似是平靜地凝望少年少女之間的湧動，仿佛對這一切看得透徹，並且置身事外。
但“她”的眼神會說話，明明只要當事人仔細看看“她”那雙眼睛，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底下深藏的悸動。
這就是青春啊……涼子心中隱隱激動著。
看這段他愛她，她愛他，他愛她的三角戀比她自己談戀愛還要快樂啊！
二宮涼子忽然一拍腦門，“差點忘了正事，五條君記得我的術式嗎？”
五條悟茫然望她，“你誰，為什麽要記得你的術式？”
“好惡劣。”三點冷毫不客氣點評道。
五條悟歪頭一笑，“然後呢？”
三點冷平靜道：“……不要學我啊。”
五條悟齜牙吐舌，“然、後、呢？”
有時候想給五條悟一拳不是說說而已。三點冷忽而一笑，“悟再學我的話，我們這個星期都不要跟對方說話了。”
五條悟瞪圓了眼，“哈？你是小學生嗎！老子就說，然後呢，然後呢……”
三點冷一聲不吭地望向二宮涼子。
“不理就不理，誰稀罕。”五條悟偏過頭嘟囔道。
“那個，禪院同學，其實，我沒什麽關系的。啊對了！”
二宮涼子撓了撓臉，她打開手機向幾人展示和同事的對話。
上面是一條短訊和附帶的照片。
「涼子涼子！你今天是不是在環球影城？！小心點啊！五條悟和夏油傑現在也去了環球影城要除靈！記得不要招惹他們！」
照片則是一張明顯的抓拍照，畫面中，白發少女像螃蟹一樣橫著走，臉上還保持堪稱顏藝的誇張鬼臉，對比前者，黑發少女恬靜得像一幅水墨畫，眉目似遠山，銜著很淡的悲憫。
“我同事說五條君和夏油君來這裏除靈了，我的術式是能通過咒力殘穢得知關於咒靈的部分情報，所以才來問問你們需不需要。”二宮涼子道。
五條悟和夏油傑不約而同地重覆她的話：“不要招惹他們？”
“我們是什麽反派角色嗎？”夏油傑微笑道。
五條悟點頭附議，“就是啊，老子這麽善良，真是可惡。說起來正金寺監督居然偷拍！拍就算了還拍得這麽爛！過分！”
他盯著那張照片眼部抽動，小墨鏡掉到鼻梁上。
對他的反應，夏油傑淡淡說道：“是嗎，我覺得拍得還不錯。”
“我也覺得不錯，拍出了夏油君像猴子的精髓哦。”三點冷笑瞇瞇道。
夏油傑一僵，瞬間啞然。
“冷你有這麽喜歡那個什麽美猴王嘛？上課看，下課也看，現在還覺得傑像猴子，就這麽喜歡猴子？”
“喜歡猴子”一出，他楞住，心臟咚地一下，像被巨石猛然撞擊。耳畔放大“喜歡”兩個字，他的瞳孔顫動，唇角像膝跳反應般揚起，怎麽也壓不下去。其實他不明白自己被說像猴子為什麽還會笑得出來。
“喜歡”仍然在他腦中揮之不去，也就對那兩人後面說的話一只耳朵進，一只耳朵出。
“怎麽真的不跟老子說話了！”
五條悟伸手抓住三點冷的手臂晃了晃，她神色淡漠維持一秒，彎唇道：“因為想看看悟還會不會和我多說一些話。”
“……嘁。”五條悟冷哼一聲，“真拿你沒辦法啊，放心吧，老子永遠都不會不和你說話的。”
三點冷長睫顫了瞬，生硬地轉移話題，“其實我最討厭的就是猴子。”
她語氣平靜，見五條悟癟嘴，一臉不信的模樣，她沒再多說，垂頭望向一直笑得樂呵呵的二宮涼子。
雖然不懂她在笑什麽。
“涼子去試試吧？詛咒應該是附在了愛情魔藥上。”
她指著地上那灘閃爍光輝的粉色流體，二宮涼子吃驚地瞪大眼。
“媒介竟然是它嗎？！我果然太弱了，連什麽時候被詛咒了都不知道。”
“涼子小姐已經做得很好了，每一只螞蟻對巢穴的貢獻都很重要。”
夏油傑彎眸，輕柔地說道：“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們吧。”
“將人比作蟲子，夏油君還是這麽高傲呢。”三點冷微笑道。
夏油傑唇瓣微張，想辯解什麽，只聽她繼續道：“夏油君認為弱者是蟲子，需要你的保護，可蟲子歷經恐龍時代到現在從未被真正地覆滅，這樣的蟲子，你還覺得它們弱小嗎？”
二宮涼子見兩人間氣氛不對勁，連忙道：“啊！大家！我現在就去用術式了！”
她伸手將一只手指探進地上的粉色液體中，指尖摩挲了下。
下一秒，她收手站起來，笑道：“我知道了！那只咒靈喜歡讓情侶be，如果能有情侶甜蜜蜜，它肯定很生氣！說不定就會忍不住跑出來了！”
她說完，聽到遠處的好友沖她招手，呼喊她，“涼子！”
說好讓好友們等五分鐘，她過於興奮，結果忘了時間。
“那個，我得走了……”二宮涼子深吸一口氣，從腋下包裏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和筆，“禪院同學還能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？”
三點冷微微一怔。
五條悟嗖地一下盯二宮涼子，“知道冷是女生了你也喜歡？”
“是喜歡！”她連忙擺手解釋，“但不是五條君以為的喜歡，我是覺得禪院同學很溫柔……”
在她因為受到詛咒做出不理智的事時，是她用那件外套維護了她可憐的自尊心。
不知道是不是從初戀出軌開始，她對他人的目光開始變得敏感。即使現在學會了化妝和穿搭，每次被人註視時，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們是不是覺得她很醜，或者是今天穿的衣服很土。
即使她知道，那些目光大多數都是善意的。
她也告訴過自己不必在意，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因為被註視而焦慮。
“可以哦。”
二宮涼子手中的便簽和筆被人抽走，她胡亂的思緒中止，瞪大眼，驚喜地望著少年。“他”垂眸，神色認真地在便簽條上刷刷刷寫下一串電話號碼，然後將便簽條和筆還給她。
她緊緊抓住紙筆，眼睛一酸，像平時去看演唱會在人堆裏擠破頭，終於獲得了偶像的親簽一樣。為免又在她面前哭出來，二宮涼子鞠躬道謝後，用手捂著臉跑了。
“……所以怎麽演啊？”
二宮涼子離開後，三人圍著地上的那灘愛情魔藥大眼瞪小眼，五條悟發出了靈魂提問。
“不是要甜蜜嗎，悟沒看過工業糖精電影？”
“老子都沒看過什麽電影，傑呢？”
“愛情電影的話我只看過《泰坦O克號》，很小的時候和我奶奶一起看的，現在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啊。”
夏油傑說到這，語氣很輕，透出若有若無的懷念。
“那再去看一次好啦！五條家的產業裏有電影院，讓他們重映就好了。”
五條悟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，打了個清脆的響指，“就演這個泰坦號了！經典劇情傑還記得嗎？”
夏油傑開始在腦中回憶劇情，下一秒，他的回憶被打斷。
“我不演。”三點冷道。
誰要演You jump i jump啊，更不用說和夏油傑搭戲。要是讓他演Rose，她演Jack，在經典Jump不Jump的名場面時，她絕對會把油傑版Rose推下水的……
五條悟揚高聲音，“哈？”
“你們兩個就可以演主角了吧，不需要我再做什麽。”
“要是那只咒靈有性別要求呢？”
“是的禪院同學，不然你和悟先試試吧？”
夏油傑和五條悟輪番相勸，三點冷終於退讓一步，松了口。
“我演欺負男主的男二號總可以吧？”
夏油傑、五條悟：……
沒辦法，他們總不能摁著她的頭逼她演男主角。
就這麽開始商定好了角色，由三點冷本色出演男二，夏油傑扮演Jack，五條悟扮演Rose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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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點冷變成男人是路過洗手間時, 從男廁所中沖出來一個光著臂膀、後背有龍紋身的女人，她急吼吼地向她莽過來。
女人沖過來的動作在她眼中慢倍速播放，她能輕松躲開，但腦海中冒出一個笑著的聲音, “就這麽站著別動哦。”
那一瞬, 她的身體像缺了發條的機器人一動不動, 直到被女人肥厚的臂膀撞倒在地。她手裏的手機哐當掉地，同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。
她伸向手機的手一頓，望見手機屏幕倒映出一個男人的樣子。
她站起身接聽了電話，電話那頭飄來五條悟的聲音。
他以為她沒聽到, 事實上，那十秒間她大腦一片空白。耳中他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——而她脫離出自己的軀殼，看著自己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唇……只覺得它們陌生無比。
她下意識掛了電話，機械地給五條悟發去短訊和定位。回神時，她才發覺定位發錯了位置。
這時, 她的耳畔驀然飄來樂聲。
園區路演的樂隊邊走邊演奏, 他們指尖流轉間，鍵盤電子音鋪底，小提琴斷奏，電吉他激蕩, 合奏成一曲小調的華麗樂曲。
他們掠過三點冷時，一大片的人海隨他們而來, 她飄在樂聲中，俯瞰他們的歡笑。
人流像潮水從她的世界退去，眼前漫溢大霧, 周圍聽不到人的聲音，聞不到人的氣味, 也看不到人跡。她偏頭側望一家落地窗的餐廳，透過被白霧籠罩的鏡面，她看到一個扭曲的黑色鬼影。
她動，鬼影也跟著動。
就這麽盯著那道鬼影，直到她睜得眼睛澀痛、生理性眼淚溢出時，她堪堪眨眼，前面看到的一切瞬間消失在如鏡面的月光下。
她環視四周，這裏不是她剛才待的洗手間附近。
高架的軌道照映月光，路燈下的蛾子翩飛。
她看了眼手機，碎裂的屏幕顯示時間為21：13，隨即打開通訊錄，上面顯示她接通五條悟的電話時間在21：03。
冰冷的數字時間在她呼吸間變成21：14，她緩緩合上手機蓋。
這十分鐘的現實記憶她沒有。
她不記得她是怎麽來到這裏的。
剛才看到的霧和鬼影又是怎麽來的，她也不清楚。
三點冷擡眸，入夜後，飛車就會停下使用。她眺望此時的軌道，仿佛能望見落日時的天空……
毛利蘭離開了，三點冷覺得她沒什麽必要繼續在那裏排隊。
她觀賞完那場爛片後，說不出為什麽，她又買了杯藍莓酸奶冰沙回來飛車的片區，走進人群中開始重新排隊。
臨近飛車停用時，她趕上了最後一趟飛車。
呼嘯的風掠過她的面龐，周圍的人有人振臂歡呼，有人放聲尖叫。
她靜默地仰望茜紅的天空，霞光於雲海中怒放。
不過一兩分鐘就下了飛車，她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塊。
她迫切地想找些什麽填滿自己，最後抽起了煙。
苦澀的煙熏過肺，她抽得太深太急，眼淚嗆了出來，喉嚨止不住地咳嗽。
心上漏風的地方被眼淚的鹹苦味填滿，她喃喃說道：“還是藍色的天最好看。”
三點冷從飛車的回憶中抽離，一陣涼爽的風掠過。
她按照給五條悟發錯的定位位置走過去，視線觸及到一尊手拿十字架的修女雕塑，它的下方有一張長椅，她往那走去。
走路時，她能感覺到，身體確實多了她沒有的東西。
要說變成男人有什麽好處嗎，她找不到。
多了的器官過於累贅，令她生厭的目光更多地聚集於她身上，還會被牽扯進各種各樣的爛片中——就在剛才，她路過一對夫妻要離婚，妻子對路過的她一見鐘情，丈夫惱羞成怒，罵她是小白臉……
爛片看多了，三點冷每每都能看到其中有愛情魔藥的身影。
毫無疑問，全是咒靈的手筆，它就是爛片合集的總導演。
等待五條悟他們的期間，人們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所轉動。即使躲進了影子中，她也像被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死死凝視著。
她又抽完了一支煙，手摸向褲兜的煙盒，打開一看，煙盒裏只剩下最後一根煙。她點燃了那支煙，深深地抽了一口。
腦內蒙著的大霧依舊彌漫，她感覺自己像漂浮在外太空的生命，沒有軀殼，依靠意識穿梭光年。指間夾著的煙燒了大半，給她的皮膚傳來陣陣滾燙，燒焦的味道飄來鼻尖，恍若地球的萬有引力將她拽回了地面。
她望著燃燒的煙蒂，想到如果就這樣任由它燒下去，她的生命能否像它一樣燃燒殆盡……
這個念頭並不像曾經無數次那樣一閃而過，它從此刻紮了根般停留在她的心底，如某種低吟聲催促她踐行。
煙沒能燃盡，被她掐滅了。
那只貓不喜歡聞煙味，每次看到她抽煙都要搶走。
貓真麻煩，他怎麽就不知道只要摸到煙都會染上煙味。這次她在他搶之前，自己掐滅了，就當感謝他上次的投餵吧。
爛片看多了，她也想試試撕了劇本看看會發生什麽。
在涼子找她要號碼時，她同意了。她既將自己當作觀察者，也是參照物，來看待這場電影。
結果就是，她對於爛片的耐心為零，僅僅聽到涼子說著為愛卑微的那些話，她就摔了愛情魔藥。
爛片為什麽是爛片，對大多數人來說，不符合他們預期的就是爛片。
對她而言，爛片是主人公追求虛無的東西，淪陷進其中無法自拔。
庸俗的愛情電影中，不管是女主被男主溫暖的結局，還是繼續追愛的結局，歸根結底都一樣——是虛幻的泡沫、人生的錯覺、死前的幻想。
這樣的愛像每個家庭中的冷藏肉一樣，經過一次意外的斷電，就會變質。
不再深思這部分，三點冷將思緒轉回了現下。
她摔碎愛情魔藥後，涼子清醒過來，走出了被設定好的爛片劇本。
三點冷想起了她觀摩的第一場電影，那對為柴米油鹽大吵的情侶，在愛情魔藥被摔碎後，女主冷漠地提出分手。他們並不像常規爛片裏女主苦苦挽回，男主像一堵墻一樣無視女主的痛苦，卻和女主繼續糾纏下去。
爛片的主角為愛活著，生活的主角為活著活著。
她討厭愛，也討厭看爛片。
可惜，有人類就會有愛，而愛就是滋生爛片的養分。
現實世界就是一場巨大而惡俗的爛片。
……
月色涼涼，風陣陣吹拂。
本已跟好友們離開的涼子忽然跑到三人面前，她直截了當地說出兩個dk的姓氏。
四人面面相覷，二宮涼子繼續介紹她自己：“我是京都的輔助監督，也算咒術師啦，不過因為我的術式沒什麽用，所以等級很低。”
五條悟揚起下巴，“老子早知道你是咒術師啊，還以為你也是接了懸賞，故意接近冷呢，不過你這麽弱，也打不過冷吧。”
聞言，三點冷怔了瞬，側眸望他，用開玩笑的語氣問：“悟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不讓我給涼子號碼的吧？”
五條悟飛速地眨了好幾下眼，大咧咧道：“老子夠細心吧。”
二宮涼子被說弱也沒敢生氣，她是聽聞過五條悟在咒術界的稱號的，他是“神子”，也是“咒術界絕對不能招惹的恐怖分子”……她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徘徊。除開五條悟，她大致也能猜出那個少年的身份，咒術界裏叫“冷”、白頭發、紅色寶石眼這三點集中在一起就只有禪院家的天與咒縛。
他們並不像咒術界傳言那樣，只是一場沒有感情的禦三家聯姻。至少在她這個被出軌多次的、有豐富戀愛經驗的女人來看，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都一樣小心翼翼，妥妥的雙向暗戀不自知。
只是……涼子望向黑發少女，“她”似是平靜地凝望少年少女之間的湧動，仿佛對這一切看得透徹，並且置身事外。
但“她”的眼神會說話，明明只要當事人仔細看看“她”那雙眼睛，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底下深藏的悸動。
這就是青春啊……涼子心中隱隱激動著。
看這段他愛她，她愛他，他愛她的三角戀比她自己談戀愛還要快樂啊！
二宮涼子忽然一拍腦門，“差點忘了正事，五條君記得我的術式嗎？”
五條悟茫然望她，“你誰，為什麽要記得你的術式？”
“好惡劣。”三點冷毫不客氣點評道。
五條悟歪頭一笑，“然後呢？”
三點冷平靜道：“……不要學我啊。”
五條悟齜牙吐舌，“然、後、呢？”
有時候想給五條悟一拳不是說說而已。三點冷忽而一笑，“悟再學我的話，我們這個星期都不要跟對方說話了。”
五條悟瞪圓了眼，“哈？你是小學生嗎！老子就說，然後呢，然後呢……”
三點冷一聲不吭地望向二宮涼子。
“不理就不理，誰稀罕。”五條悟偏過頭嘟囔道。
“那個，禪院同學，其實，我沒什麽關系的。啊對了！”
二宮涼子撓了撓臉，她打開手機向幾人展示和同事的對話。
上面是一條短訊和附帶的照片。
「涼子涼子！你今天是不是在環球影城？！小心點啊！五條悟和夏油傑現在也去了環球影城要除靈！記得不要招惹他們！」
照片則是一張明顯的抓拍照，畫面中，白發少女像螃蟹一樣橫著走，臉上還保持堪稱顏藝的誇張鬼臉，對比前者，黑發少女恬靜得像一幅水墨畫，眉目似遠山，銜著很淡的悲憫。
“我同事說五條君和夏油君來這裏除靈了，我的術式是能通過咒力殘穢得知關於咒靈的部分情報，所以才來問問你們需不需要。”二宮涼子道。
五條悟和夏油傑不約而同地重覆她的話：“不要招惹他們？”
“我們是什麽反派角色嗎？”夏油傑微笑道。
五條悟點頭附議，“就是啊，老子這麽善良，真是可惡。說起來正金寺監督居然偷拍！拍就算了還拍得這麽爛！過分！”
他盯著那張照片眼部抽動，小墨鏡掉到鼻梁上。
對他的反應，夏油傑淡淡說道：“是嗎，我覺得拍得還不錯。”
“我也覺得不錯，拍出了夏油君像猴子的精髓哦。”三點冷笑瞇瞇道。
夏油傑一僵，瞬間啞然。
“冷你有這麽喜歡那個什麽美猴王嘛？上課看，下課也看，現在還覺得傑像猴子，就這麽喜歡猴子？”
“喜歡猴子”一出，他楞住，心臟咚地一下，像被巨石猛然撞擊。耳畔放大“喜歡”兩個字，他的瞳孔顫動，唇角像膝跳反應般揚起，怎麽也壓不下去。其實他不明白自己被說像猴子為什麽還會笑得出來。
“喜歡”仍然在他腦中揮之不去，也就對那兩人後面說的話一只耳朵進，一只耳朵出。
“怎麽真的不跟老子說話了！”
五條悟伸手抓住三點冷的手臂晃了晃，她神色淡漠維持一秒，彎唇道：“因為想看看悟還會不會和我多說一些話。”
“……嘁。”五條悟冷哼一聲，“真拿你沒辦法啊，放心吧，老子永遠都不會不和你說話的。”
三點冷長睫顫了瞬，生硬地轉移話題，“其實我最討厭的就是猴子。”
她語氣平靜，見五條悟癟嘴，一臉不信的模樣，她沒再多說，垂頭望向一直笑得樂呵呵的二宮涼子。
雖然不懂她在笑什麽。
“涼子去試試吧？詛咒應該是附在了愛情魔藥上。”
她指著地上那灘閃爍光輝的粉色流體，二宮涼子吃驚地瞪大眼。
“媒介竟然是它嗎？！我果然太弱了，連什麽時候被詛咒了都不知道。”
“涼子小姐已經做得很好了，每一只螞蟻對巢穴的貢獻都很重要。”
夏油傑彎眸，輕柔地說道：“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們吧。”
“將人比作蟲子，夏油君還是這麽高傲呢。”三點冷微笑道。
夏油傑唇瓣微張，想辯解什麽，只聽她繼續道：“夏油君認為弱者是蟲子，需要你的保護，可蟲子歷經恐龍時代到現在從未被真正地覆滅，這樣的蟲子，你還覺得它們弱小嗎？”
二宮涼子見兩人間氣氛不對勁，連忙道：“啊！大家！我現在就去用術式了！”
她伸手將一只手指探進地上的粉色液體中，指尖摩挲了下。
下一秒，她收手站起來，笑道：“我知道了！那只咒靈喜歡讓情侶be，如果能有情侶甜蜜蜜，它肯定很生氣！說不定就會忍不住跑出來了！”
她說完，聽到遠處的好友沖她招手，呼喊她，“涼子！”
說好讓好友們等五分鐘，她過於興奮，結果忘了時間。
“那個，我得走了……”二宮涼子深吸一口氣，從腋下包裏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和筆，“禪院同學還能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？”
三點冷微微一怔。
五條悟嗖地一下盯二宮涼子，“知道冷是女生了你也喜歡？”
“是喜歡！”她連忙擺手解釋，“但不是五條君以為的喜歡，我是覺得禪院同學很溫柔……”
在她因為受到詛咒做出不理智的事時，是她用那件外套維護了她可憐的自尊心。
不知道是不是從初戀出軌開始，她對他人的目光開始變得敏感。即使現在學會了化妝和穿搭，每次被人註視時，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們是不是覺得她很醜，或者是今天穿的衣服很土。
即使她知道，那些目光大多數都是善意的。
她也告訴過自己不必在意，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因為被註視而焦慮。
“可以哦。”
二宮涼子手中的便簽和筆被人抽走，她胡亂的思緒中止，瞪大眼，驚喜地望著少年。“他”垂眸，神色認真地在便簽條上刷刷刷寫下一串電話號碼，然後將便簽條和筆還給她。
她緊緊抓住紙筆，眼睛一酸，像平時去看演唱會在人堆裏擠破頭，終於獲得了偶像的親簽一樣。為免又在她面前哭出來，二宮涼子鞠躬道謝後，用手捂著臉跑了。
“……所以怎麽演啊？”
二宮涼子離開後，三人圍著地上的那灘愛情魔藥大眼瞪小眼，五條悟發出了靈魂提問。
“不是要甜蜜嗎，悟沒看過工業糖精電影？”
“老子都沒看過什麽電影，傑呢？”
“愛情電影的話我只看過《泰坦O克號》，很小的時候和我奶奶一起看的，現在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啊。”
夏油傑說到這，語氣很輕，透出若有若無的懷念。
“那再去看一次好啦！五條家的產業裏有電影院，讓他們重映就好了。”
五條悟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，打了個清脆的響指，“就演這個泰坦號了！經典劇情傑還記得嗎？”
夏油傑開始在腦中回憶劇情，下一秒，他的回憶被打斷。
“我不演。”三點冷道。
誰要演You jump i jump啊，更不用說和夏油傑搭戲。要是讓他演Rose，她演Jack，在經典Jump不Jump的名場面時，她絕對會把油傑版Rose推下水的……
五條悟揚高聲音，“哈？”
“你們兩個就可以演主角了吧，不需要我再做什麽。”
“要是那只咒靈有性別要求呢？”
“是的禪院同學，不然你和悟先試試吧？”
夏油傑和五條悟輪番相勸，三點冷終於退讓一步，松了口。
“我演欺負男主的男二號總可以吧？”
夏油傑、五條悟：……
沒辦法，他們總不能摁著她的頭逼她演男主角。
就這麽開始商定好了角色，由三點冷本色出演男二，夏油傑扮演Jack，五條悟扮演Rose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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